给外婆买“月光饼”
本文转自:温州日报
陈中
1993年6月,我被公派到上海港务局宣传部,去《上海海港报》社学习采编。结束学习要返回温州时,已近中秋,母亲告诉我,外婆想吃上海杏花楼的月光饼,一定要买到。
我的外公1934年毕业于德国人开办的同济大学,1938年受聘于上海晶华玻璃厂任总工程师。那时的中国,啤酒瓶、汽水瓶等玻璃器皿,只有这家厂能生产。1942年,厂子被日军侵占,还规定所有华人员工进出必须向日军敬礼。外公不肯就范,挨了日本人两个耳光,这位不堪受辱的知识分子毅然携眷离沪回到温州。那年,大姨11岁,我母亲只有2岁,一路上艰辛备尝……多年来,外婆一直惦念上海月光饼的味道。上了年纪的温州人把月亮叫做“月光”,月饼就是“月光饼”了。
外婆已年近八旬,牙齿也少了,胃口一天不如一天。母亲把外婆接到家里小住几天,我们都很担心外婆的健康。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大姨过世时,我们也都瞒着外婆,外婆念叨:“阿菲很久没有来信了?!”外婆的话触动了大家心里最柔软的东西,大家心里都很难过,但也不能表情带出来,白发人送黑发人,怕她的身体支撑不住。
周日,我赶紧去上海福州路杏花楼排队。如果不想排队,就要买“黄牛”手中的月饼票。一盒月饼30元,找黄牛还要多搭进去20元,而我每天的交通费只有2角钱,住的东大名路地下室招待所也才12元一天,哪里舍得去买月饼票。在太阳底下排了一个多小时队,我终于买到了4盒月饼,竟还有外婆爱吃的奶油椰蓉口味!
杏花楼的椰蓉月饼,用的是海南最好的椰蓉,不甜,油润好吃,不会噎着。在上海拥挤的公交车上,一个平方米要站10多只脚,每一次上下车都是一次肉搏战,我拼命护住嫦娥奔月的包装盒,不要被挤瘪了,并准备周一乘温沪线客轮回温州。
不承想,受台风影响,接下来几天温沪线客轮停航,我天天跑十六铺码头。没有冰箱,所幸气温也降下来了,我生怕月光饼坏掉,每天都打开盒子查看一番。等了三天,周四终于开航了。我一到家,母亲就把月光饼带给外婆了。晚上,母亲带回外婆说今年月光饼“好吃”的信儿,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年幼时,父母上班,我和妹妹生活起居都是外婆亲自照顾,还请了保姆。慈祥的外婆为我做了很多事,而我只是为她买过一次月光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