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人在远方
本文转自:河池日报
军人在远方
罗仕勇
莽叔在哪里当兵,我们说不清楚,反正在我的想象中,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。每一次回来,他总带着一大袋糖果、饼子,叫全寨老少去品尝。莽叔家在河对面,我们叫对门坡,想要到他家,必须跨过一条小河。其实对门坡只有两户人家,加上小时候我最怕狗,都没敢到离寨子较远的人家去玩,更别谈去对门坡了。我们家在大寨子,要去对门坡,必须脱鞋过河,带着小弟小妹时,还得背着过河,我们嫌麻烦,就很少过去玩。
“叔莽刀然了(壮话:莽叔回家了)。”不知哪个姐姐大喊了一声,我们一帮小孩从各家各户钻出来,目光盯着对门坡看,班车已经在对门坡的公路边停了下来。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穿着干净的军装走下班车,提着大包小包走回蒙阿公家,那一定是莽叔!这一幕逃不过我们的眼睛。再大的河水也拦不住我们。一群小孩,像是蜜蜂回巢一样,从拉打、水碾、拉球几条路跑往河边,跳过一连串搭石,向莽叔家集结,好像我们是他的兵一样。
我似乎从小对当兵有一种天然的羡慕和向往,馋莽叔的糖和饼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亲戚也给过我糖,但吃莽叔给的糖却像是一种不同的荣耀。
莽叔从包里捧出好多的糖和饼,分给我们每一个小孩。好久没有这香甜的东西打牙祭了,我们那个吃相,肯定特别的满足。精明一些的小孩担心同伴吃完了会找他匀出来,赶紧闪到人少的地方,将几颗糖塞进裤衩的小袋里藏着,还煞有介事地当着大家的面感叹“我的糖早吃完了”,制造一种卖惨的假象。莽叔见大家还不住地舔嘴唇,双眼扫了扫装糖饼的包包,脸上堆着笑:“你们放心吃,可别吃坏了牙齿哦,也带点儿回家给公婆、爹妈尝吧!”我们集体起立,生怕莽叔分糖时,看不见自己。
莽叔看起来脸有些黑,手上还有小伤,这些都是在部队摸爬滚打的印证,没有伤痕累累,哪来皮糙肉厚呢。
莽叔从部队寄来的相片很英武,相框挂在他家神龛壁上。房子虽然是茅草盖的,但光从篱笆墙透进来,屋子里显得那么的敞亮。蒙阿公经常看他儿子的照片出神,可能是想莽叔了。
对军人的了解,最初总带着一点朦胧和神秘。初中时,我听上我们数学课的曾老师说,军人中的英雄是从枪口里钻出来的。我当时很疑惑,人那么大个,怎么能从那么小的枪口里出来呢?后来曾老师解释说,军人需要在战场上成长,打很多的仗,能熟练使用他们手中的枪,克敌制胜,出神入化,达到人枪合一的效果。可以说,他们是从枪口里钻出来的。我若有所悟,明白这是一种形象的比喻。但这样,反而更增加了我对军人始终怀着的神秘感。
而最让我骄傲的,就是我大姐决定把她的儿子送到部队去当兵。我外甥从小跟我在学校读书,我就跟他讲很多当兵成才的例子。这小子听我的话,顺利体检入伍,在部队里磨砺了最刻骨铭心和最值得骄傲的青春。
莽叔服役结束,光荣地回家,耙田耕地,生儿育女,完成了从军人到村民的角色转变,成为农业生产的一分子,但他无怨无悔。当我们高兴地跟他说起他当年从部队回家探亲,带着满袋子的糖和饼,给全寨老少品尝时,莽叔哈哈一笑:“那都是过去的事,现在‘不学无术’,对不起部队的培养。”我们以为他会抱怨,但他却淡然处之,永远感念部队给予他的青春色彩。
当年,我因为征兵体检不过关,曾经一度消沉,现在想起来多么幼稚。罗曼·罗兰说,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那就是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。实际上,平凡的岗位,同样可以淬炼自己。就让我把成为军人的梦想,当成远方的召唤,时常地想象远方,听军人那铮铮誓言在远方回响。就让我像军人一样,欲戴其冠、必先承其重,欲握玫瑰、必先承其痛,才能此去鹏程万里,归来仍是少年。